反腐风波新进展:丁磊收权,网易刮骨

摘要:

凤凰网科技了解到,去年11月的网易反贪事件实际源于2023年8月,一次对互娱事业部的“查账”。调整贯穿了2024年全年,在不少内部员工看来,反贪不仅仅是揪出暗处的蛀虫,更是试图解决顽固的派系斗争。现在,丁磊重掌网易核心。

凤凰网科技 出品

作者|赵子坤

编辑|董雨晴

“个别金额数量较大,看似‘小聪明’的操作,已与职务侵占、诈骗犯罪等刑事犯罪一纸之隔!”

网易员工金铭发现,仅半年时间,邮箱就收到三封反腐邮件。他打开最新的一封,细细扫了一眼,又是一些踩了“六条红线”的违规行为,虽没有指名道姓,但言辞十分严厉。

自从去年贪腐事件爆发以来,网易内部陷入了战时状态:通报警示变多,岗位和项目变少,花钱更省了,丁老板对汇报进度抓更紧了。

与此对应的是,有员工更疲于奔命了,每天得在公司呆够10小时,不然会被约谈警告;项目赶期也压力更大了,要是没“爆款相”也许就被叫停不做了。

在外部看来,这段时间网易的变化更为外显:多位部门负责人离职出走,事业部被拆分,海外投资收紧……种种迹象表明,创始人对公司的掌控更强了。

“丁磊在收权”,也几乎成了外部的一致判断。

员工们开始见怪不怪,毕竟更离谱的传言出现了——因为丁磊的儿子来公司转了一圈,就有声音猜测:是不是要准备安排接班人了?甚至还有传闻,说他在上海秘密开发新游戏。这些消息后来都未获得官方认证。

这种弥漫的紧张感,既源于网易游戏业务下滑带来的心理颓势,又掺杂着对“下一个爆款”到底在哪的迷茫。

放眼两年前,网易凭借着《蛋仔派对》《逆水寒》等多款热门游戏,一度攀升至中国第四大互联网公司位次。鲜少人知的是,就在风光无限的巅峰期,一场自上而下悄悄酝酿的风暴,盘旋在网易上空。

如今,这家中国老牌游戏公司,在53岁创始人丁磊的强力刹车下,正以不知何时停下的惯性缓缓滑向一个未知的未来。

反贪事件真相

在外界眼中,这两年来网易最大规模的一次反腐,是在2024年11月。

凤凰网科技了解到,这次“收网”源起2023年8月,一次对互娱事业部的“查账”。自此,掀起了一场延绵两年,从上至下的“信任危机”。

当时,管新媒体,外包、人力费用的某项目组洪某被查贪腐,据传涉案金额1亿元。掌管“出钱”出口的市渠部门,随即也被一分为二,成为市场、渠道发行两个部门。多个项目组“管钱”的总监也直接被开掉。

一般来说,游戏行业的贪腐空间主要存在于制作、发行、营销等环节。

在网易,钱的“流出”大多从市场部门走,各个项目组有负责营销花钱的市场人员。特别的是,由于网易外包岗位比例高,“外包是当正编用的”,甚至“外包也会找外包”,也存在一部分外包费用支出。

“好多游戏公司有的岗位,这边没有。”网易王牌游戏项目组前员工常英解释,比如自己所在组就没有可以牵头的发行制作人,“体系架构挺老旧的,不符合游戏行业现在的组织模型。”

常英入职以来,从未见过领导本人,只跟项目组的主营销虚线汇报。

“相当于P9只跟嫡系P7单线开会,一个项目里最大的就是P7,下面带了一堆P5、P6,四六分的正职和外包。”常英说,自己看到的情况是,“主管们都不怎么管了,基本上是主营销说了算。”

另有消息称,这次反腐,也与由来已久的内部斗争有关。

“网易的风格,就是到处都有斗争,”常英说,入职后甚至会怀念老东家,“怪不得之前从网易来的人都说,很累,受不了那边剽悍江湖气。”

常英回忆,甚至一个项目组内都有“两拨势力”。

“别的公司,同一派系间顶多是互相照应,给你工作量多点,利益少分点。但在网易,如果没有拜对山头,不只是恶心你,还赶你走,是明面上在做对抗。”

去年11月8日的通报中,网易罕见点名了涉及贪腐的多名前员工和在职员工。其中,波及面最大的就是互娱事业部的市场中心和渠道发行中心。

但据凤凰网科技了解,这次动刀实际上贯穿2024年全年。前半年,网易让市场线的总监岗位几乎等同“虚设”,由市场中心负责人王怡(Eason)直接对接各产品的主营销,并直接带部分产品营销;王怡曾被称作网易游戏的代言人,掌管全球游戏发行,其上任后,网易曾专门把营销体系从产品体系中单拎出来,由其统帅。

后半年,则爆出了以Battle事业部和互娱市场中心负责人向浪为首的大规模反腐,其中Battle事业部是网易负责电竞的部门。“基本上赛事那条线都撸了。”

下半年始,由丁磊2023年建立的“总裁办”开始陆续介入自研工作室业务。总裁办成员多毕业于世界级一流学府,拥有咨询公司背景。其中,刚毕业三年的孙某某就“接任”了向浪的岗位,负责相关业务。

而据凤凰网科技了解,近日孙某某也刚离职——这将是2024年来第七位离职的中层或部门负责人。

2024年年底,天下事业部更是“一拆三”,丁磊亲抓《蛋仔派对》《荒野行动》后,三个事业部的营销也顺势并回了产品。

而据多位员工观察,这之后的大趋势是:营销体系或并入产品,不再依附市场部。“说白了就是没那么信任Eason了。”

在这种信任危机下,一线员工的体感是“层层加码”。

比如,丁磊说少用供应商,落到执行层面变成了“干脆别用”。一位市场部员工回忆,对比2023年前,供应商费用减少了近4/5。“以及,任何没有效果的费用都不批,没有CPA(按照投放实际效果计价的广告)、CPM(展示付费广告)衡量的不批。”

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下,“所有活儿都得自己做了”,买量、渠道、素材、热点营销“会做不会做,都让你硬上”。

而在不少员工看来,反腐只是表象,底层逻辑是,“丁磊要把派系都打乱”。

内部一度还流传一种猜测:大老虎还没打,是因为“老丁让把钱吐出来再走人”。“高管以上级别的犯事,一般不会公开,把钱还了人走掉,江湖还能留个名声。”一位资深员工猜测,这种“惯例”并非网易独有。

据凤凰网科技了解,2023年-2024年两年间内,市场部戏称的“四大天王”(办公室4个总监) 就更换了2个。“有的是因为贪腐,有的是受不了丁磊会议上骂人,自己走了。”

埋藏已久的贪腐暗线

广州,位处岭南之地。距离上海、杭州有1000多公里,一度被网易员工们称为“天高老板远”的独特存在。

“在广州,丁丁(丁迎峰,网易执行副总裁,负责互动娱乐事业部)是靠山王,说了算。”一位12年资深老员工评价,“毕竟老丁(丁磊)长年呆在沪杭,早年间插手《倩女幽魂》制作,搞得研发集体出走,很多人不服的。”

互娱事业群下设二十余个一级事业部,其中包括大话、梦幻、天下等十四款游戏的研运事业部。每个事业部都有不同的负责人和工作室,负责开发各种热门游戏。

图|网易游戏目录

事实上,网易的“山头”文化早就有所显现,也滋生了攀附在利益链上的蛀虫。

“工作室自成一个小王国。”一位早年间空降网易的员工曹霖说,彼时每个工作室都有各自的市场人员,话语权很大,经手金额也不少,但评估投放的方式粗糙,留下极大的“可操作”空间。

曹霖回忆,自己经手的金额动辄几百万,上千万的大项目在公司里也司空见惯。但投放“总有一半钱不知道花在哪里”,那时,负责具体投放的很多都是毕业不久的应届生,“大手大脚的,一下花个几十万好像都不算钱。”一些人来公司没几年就买房买车,大家都心照不宣。

经常会有人想着法子接近这些掌握投放权的年轻人,有时还会遇到从网易出去的前高管来“打招呼”,“明着暗着塞钱,还是之前很尊敬的人。”

坐落在天河软件园入口,距离广州网易大厦不到三百米的数码港国际酒店,常年有人开好了房间,就等游戏部门的员工来“打德扑”。

他曾参加过一次招标会,来的公司“一半都是同一个老板”,竞标也不过是心知肚明的“过场戏”。

“只要熟,有利益分配,这个单子就能源源不断分出去。”曹霖说,这在游戏圈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,不少前员工离职后做了外包公司,专门承接老东家的订单。

曹霖任职的时期,正是中国游戏黄金发展期,地推没落后,一款新游戏上线涉及发行、宣传的大批量金额都回到线上,也“喂养”了攀附在链条上的裙带关系。

“说白了,在很多游戏公司,只要想贪,是一定能贪的,网易都不算最厉害的。”常英说,“某些头部公司,越往上,贪得越多,每个人都贪,我就帮他们倒过钱。”

在圈内,有一句戏谑的玩笑:如果真要查起来,没人手是干净的。“要都开了,全都得停摆。”

而在游戏圈员工们看来,怎么查,何时查,都在老板一念之间。“增长期不是问题的那些问题,现在整体业绩不好,老板心里不痛快,就要出口气。”

甚至,不少员工在谈及贪腐原因时,理所应当将其归结于网易的“抠门”。“在互联网圈,干同样的活,薪资拿得少,大家心里自然不平衡,(贪得)别太过分就行。”

在这样的风气下,当年试图推行的“刮骨疗伤”只是动了皮毛。

“反腐,主要得看老板的意志和决心。”曹霖说,那几年游戏部市场负责人更替频繁。也有人试图掀起反腐风暴,最终却黯然出局,并从此再没能在游戏圈里找到新工作。“圈子都是互通的,如果你是麻烦制造者,那你就是全行业的麻烦制造者。”

多位员工证实,当年那位“搅局者”离职前曾给丁磊写了一份举报邮件,并附上了下属去调查取证的录音证据。然而,想象中的雷霆万钧并没有到来。

直到一年多后,才静悄悄调整了那些人,而且是以贪腐之外的理由。“丁磊还是很沉得住气一人,能忍这么久再动手。”曹霖感慨,“看不懂他的棋是怎么下的,很有城府。”

另一位经历了当年事件的资深员工则对凤凰网科技表示,内部一直流传的说法是,当时开掉的不过是“小鱼小虾”,“名单递上去,丁磊都不敢看,总不能全开了吧。”

2024年11月的那次“收网”,被外界视为一次策划严密的“请君入瓮”:会议从广州改到杭州,再把人带走。

“有实锤的也许只有几个人,但这么搞就是敲山震虎,给其他人造成很大心理压力。”曹霖评价,“如果你被怀疑了,肯定得走,丁磊是疑人不用的。”

多位员工评价,丁磊曾经很信任向浪,其最初负责的KK对战平台是丁磊亲盯的重点项目,后续放权给他也很痛快。“市场部算得上是走钱流水最大的。”

当天通告出来后,多位员工发现,自己公司电脑的屏保被强制更换成了合规宣传的“六条红线”:公平选择供应商、依法合规来采购、采购过程要透明、商业秘密不泄露、降本增效快好省、职责分离不相容。

被信任之人“背刺”,让网易上下掀起了一场信任危机。

“能不能再省一省?”

不少员工认为,“大清洗”后,道德委员会的存在感变强了。时不时出来“反贪宣传”,做做培训,敲打敲打。

增长时期能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的行为,现在都被勒令禁止。

“打车多报了一万块都会被约谈辞退。”一位知情人士透露,某个项目组小主管,就是因为报销违规而被辞退。

“现在流程已经做到,基本上所有负责人都要过一遍手了,要贪很难。”金拓总结道,在别的游戏公司,小组长(虚线带人)这种级别的人,只要手上有审批权,就能“松松手”,“但在网易,至少得是总监级别。”

此前,金拓在一家老牌游戏公司工作,他曾对比过两家公司风格:老东家效率较慢,一个小项目得小半年审,每一份外包都有独立核算机制;而为了快速抢占市场,网易过钱的速度明显快很多,“网易权还算是放了一些,外包之前也是年底统一核算,省了好多层。”

不过,在“反腐风暴”过后,这样的高周转也许不再。在一些员工看来,为了反腐有些“矫枉过正”,甚至阻碍了正常工作。

“从防贪腐角度,是防得很细。但对执行人员来说,流程变长了,规则更是一会一变,根本没办法做事。”市场部员工吴广回忆,2025年以来,流程规则起码改了7次,“领导也说,如果说不清(合理性),这个业务干脆别做了。”

另一位离职员工常英也对凤凰网科技表示,有市场部同事每周90%的工作就是“写材料”,整理花过的预算,论证支出的合理性,流程冗长繁琐。

常英举例,一款游戏下周版本更新了,提前两天需要运营的钱可能都批不下来。“一万块都要老丁那边审批,不批就拿不到。”

事实上,反腐风暴之后,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营销端。

现在,为了彼此制衡,将权钱分离:营销下需求,渠道来找供应商。渠道中心列出供应商名单,竞标时营销再去参与打分。

也就是说,营销无法直接对接合作伙伴,既不联系供应商、也接触不到KOL和网红资源。

多位市场部员工总结,除了架构上的交叉设计,还将“掐源”放在了:素材制作、人员外包使用、合作项目(比如KOL采买)等花钱的“出口”上。

卡线也更严苛了,每一笔钱都得闯“两道关”:一遍是市场部的内审,确保流程合规;一遍是财务审批,论证花钱的“合理性”。

甚至,有些丁磊直接分管的部门,报销审批OA的最后一环,就直接是丁磊审批。而丁磊的风格则是“一省再省”。

市场部员工吴广回忆,曾经有一个流程的报销走到丁磊那,他只是问了一句“为什么价格这么贵”,领导就在周末聚集了所有人要给他一个解释。“即便单价不过1000块,已经是全司最低的了,还要被问,这个成本能不能再降一降?

“有时候,靠系统运作,靠机制牵制,持续高压,某种程度上也会挫伤人的积极性。”曹霖总结,“老板也得掌握平衡点,别太过分就行了。”

越来越忙的丁磊

原本常驻沪杭的丁磊,这两年来出现在广州网易大厦的次数,明显变多了。员工们下班的时间,也变得更晚了。

他的现身,意味着有一波项目组迎来紧张的“大考”。“不管你进度怎样,反正就说这次来广州我要评审这些项目,那你不聊就别做了。”网易员工金拓所在项目就经历过一次评审,拿到了不错的评价。

“丁磊认为闲人太多了。”金拓说,“一个在研项目开发了3~5年,养了很多人,也就制造了一些技术专利,之前不管,现在肯定得加速。”

金拓透露,在自家项目前后通过立项的10款游戏中,就只有一款还有望上线。“现在大家都很谨慎,也不愿意乱开项目,在研项目其实很少了。”

除了立项难外,岗位也在缩减。“以前如果说一个项目,是10个正编配上三五个外包,现在可能就是5个正编,八九个外包,甚至有的小组长都可以是外包岗。”金拓解释,因为外包岗位以最低收入来交社保,能省钱。

“跟股市有点像,如果整体信心不够,那就没有人愿意冒险,也就没有流动性。”不少网易员工提到,对立项的信心不足源于整个网易游戏在2024年的低迷。

尤其是,耗时6年、投入近10亿元,被寄予厚望的《射雕》出师不利。这也是网易首款金庸IP授权的MMO游戏,但上线后不达预期,仅运营约6个半月便宣布回炉重造。

图|游戏《射雕》

自从《射雕》之后,内部明显感觉到“卡立项”更严了,从立项开始,就要证明自己的盈利模式,并给出赚钱预期。“如果放到现在,《燕云十六声》这样的项目都不一定能过立项。”一位网易员工评价道。

网易Zen事业部总裁金韬一度传出离职风声,据传就是因为其在研新游戏、二次元开放世界RPG《代号:云图》在立项阶段未能通过网易内部提案流程。

丁磊的强意志也随着他的脚步,深入一线:收缩海外、拆分“山头”、节省资金,要做“创收数亿美金”的大DAU游戏,曾经被期望“收入达到40%-50%”的海外市场,也大规模收缩。

2024年,网易游戏业务面临5年来最慢增速,低于游戏行业整体水平。在音乐、有道和其他创新业务乏力的情况下,网易集团也更依赖游戏贡献超过80%的“现金牛”。

去年一整年,网易游戏的表现可以说是“青黄不接”,营收1053亿元,同比增长1.7%;净利润297亿元,同比仅增长1.0%。这是近20年来,网易业绩增速最慢的一个财年。

受未成年付费等因素影响,《蛋仔派对》的流水直线下滑。中金披露的研报显示,2024年Q2,《蛋仔派对》总游戏时长暴跌56%;另一款热门游戏《逆水寒》iOS端月流水也少了近1/3。

新游中也没有“能打的”。《燕云十六声》等作品未能复刻《永劫无间》级的影响力,而《哈利波特:魔法觉醒》等老IP热度也在持续衰退。

网易也进行了“及时止损”:据不完全统计,2024年,网易共13款游戏停服,包括《天启行动》《战争怒吼》《泰亚史诗》等。

新游乏力的情况下,老游背的收入指标更高了。有员工透露,明显感觉到对老游戏收入期望更高,“有些不怎么买量的游戏,也开始重新去做买量了。”

据凤凰网科技了解,2024年年底,丁磊给多款产品设立了流水目标,部分产品要求营收翻3倍。并且指出,要重点拓展大学生等年轻用户。

《蛋仔派对》的启示

在内部看来,丁磊重新掌管游戏一线,底气源于《蛋仔派对》的成功。

2023年,是网易游戏的“大年”,其凭借多款热门游戏飙升至中国互联网第四位置,丁磊一度也凭借46亿美元的身家超越马云、李嘉诚等人。

《蛋仔派对》,这样一个本不太被看好的边缘项目,被丁磊拍板“捞”了回来,成为2023年网易自研游戏的支柱。高峰期《蛋仔》注册用户超5亿,日活峰值突破4000万(2024年除夕数据),成为网易史上最高DAU游戏产品。

《蛋仔派对》的爆火,也让网易看到了做大DAU产品的潜力,连带着对一些头部热门产品产生影响:今年“老游焕新芽”的《第五人格》在内部做分享时,也说要尝试慢慢往大DAU方向走。

丁磊在一次内部会议中提到,无法每年创造数亿美元收入的游戏“都不值得追求”,并多次提及要做“长青游戏”的决心。

“长青”的概念,近两年也曾在腾讯游戏财报反复被提及。

过去,网易游戏的标签是大IP,强氪金。现在,其转向了“低ARPU、大DAU”路线:押注有“冠军相”的项目,边缘化中小项目和高投入项目。

“很多项目都没熬到上线就暴毙了,有几轮测试,还会有渠道评级,来决定给你什么资源。评级不行,没有渠道推荐,上了也白搭。”一位网易员工透露,有一部分被砍的项目,内部评级确实也不高,“早些年可能还给你机会,现在就直接砍掉。”

对大DAU游戏、长青游戏的渴望,让丁磊决心把钱“省”在更值得的项目上。

据市场部员工吴广透露,只要没符合“新增、回流、收入”三个游戏标准,钱就很难被审批通过。“丁磊完全不认品牌宣传价值,宁愿把钱发给玩家去做UGC宣发,也不让找供应商。”吴广对比后预估,这种“种草”方式确实省钱,“能便宜10倍。”

但产生的效果却一言难尽。“除了蛋仔适合走UGC,网易传统游戏大部分是MMO类,靠给游戏玩家发点钱来做种草,这很难评。”吴广说。

向《蛋仔派对》等热门游戏学习的思路,也浸润了方方面面。比如,用AI生成的评论,来丰富玩家UGC地图体验,提高游戏活跃度。

据凤凰网科技了解,今年丁磊下了要求,不管什么部门,都要用AI,要把AI落地。“去年还只是鼓励学习,现在就是必须要用。”

此前,网易裁员的重灾区就是美术设计岗位。吴广说,去年一位美术同事打趣道:“我能坐在这,是因为还需要帮AI改图。”

“政策经常一刀切,看《第五人格》《世界之外》在小红书宣发有效,今年就要求所有游戏都得做小红书,也不管像《大话西游》这样的产品,目标玩家在不在小红书上。”吴广说。

而在外部合作上,网易也将一贯的“省钱”风格进行到底。

“中台是发出去很多外包,但是网易老抠了,一张图三五百块,读书时我同学都不接这种。”游戏发行商夏涛对凤凰网科技表示,“给美术的钱可能比B站的要少1/3。”

夏涛说,今年和网易项目合作的确变多了,但赚网易的钱并不容易,走得是“捆绑式销售”,“要发两款热门的,就带一款不太行的。”

如果说当年的网易像灌木丛,现在已长成森林,生态更为复杂。在这个全新的生态系统之下,反腐成为了系统中的一部分。

一个健康廉洁的组织,需要强有力的外部力量监督,和常态化检测。

“就像人一样,不是不要生病,而是别发展成恶性肿瘤。平时多‘锻炼’,定期得‘体检’,发现问题及时解决。”曹霖说,“只要花钱的地方,就容易滋生腐败,就看怎么制衡了。”

现在,反腐在网易成为一个常态化的暗线。至于如何反腐,何时反,何种力度,一切都在老板的考量中。

(金拓、吴广、曹霖、常英、夏涛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