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娜·庞廷对加拿大蒙特利尔一家前精神病院——艾伦纪念研究所的第一印象是那里的气味——全是药味。现在，这家医院叫皇家维多利亚医院。

庞廷15日在加拿大曼尼托巴省的家中，回忆起近70年前的遭遇时说：“我不喜欢那个地方的样子。在我看来，它不像是一家医院。”

▲现在的皇家维多利亚医院曾是精神控制实验之地

在艾伦纪念研究所，当时16岁的庞廷成为美国中央情报局（CIA）绝密精神控制研究项目中数千名实验对象之一。如今，她作为两名原告之一，参与了一项代表加拿大实验受害者的集体诉讼。本月13日，当地法官驳回了皇家维多利亚医院的上诉，为受害者的诉讼案铺平了道路。

噩梦开始，叛逆少女被送入精神病院

庞廷16岁与家人从渥太华搬到蒙特利尔，由于青春期的叛逆，她离家出走，和父母眼里的“狐朋狗友”混在一起。

“我当时只是个普通的青少年，”已经暮年的庞廷回忆道，但她却被送进了当时的艾伦精神病院。

▲幼时的庞廷

从此，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，成为中央情报局代号为“MK-Ultra”的秘密实验参与者。这个冷战时期的项目，在未经受试者同意的情况下，测试了迷幻药（如LSD）、电击疗法和洗脑技术对人类的影响。

据悉，美国和加拿大共有100多个机构参与其中，包括医院、监狱和学校。

这项实验中，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研究员尤恩·卡梅伦博士给“病人”服用药物，让他们反复聆听录音，有时甚至数千次，他称这个过程为“探索”。

“它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：你是好女孩……你是坏女孩。”庞廷回忆说，博士生乔丹·托贝认为，这是一种“精神驱动”，他表示，“本质上，是通过语言暗示来操纵‘病人’的思想”。同时，他们还研究睡眠药物、强制感觉剥夺和诱导昏迷的效果。

曝光的医疗记录显示，庞廷被注射了LSD，以及巴比妥类药物戊巴比妥钠、兴奋剂地索西宁，还有被称为“笑气”的镇静剂一氧化二氮。

卡梅伦医生在庞廷的一份医疗档案中写道：“……到4月30日，病人接受了检查……当给她注射一氧化二氮时，她变得非常紧张和暴力，半个身子从床上摔下来，开始尖叫。”

政府赔款，但不对精神控制实验负责

MK-Ultra实验的残酷真相最早在20世纪70年代被揭露。此后，多名受害者试图起诉美国和加拿大。在美国，这些诉讼大多以失败告终，但在1988年，一位加拿大法官裁定美国政府向9名受害者每人支付6.7万美元的赔偿金。1992年，加拿大政府向77名受害者每人支付了10万加元（当时约合8万美元），但并未承认对MK-Ultra实验负有责任。

庞廷当时并不在其中，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受害者。她说，几十年来，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，但直到最近她才了解到自己参与这些实验的细节。

庞廷后来结婚并搬到了曼尼托巴省。现在，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祖母了。不过，她说，在艾伦医院的经历给她留下了终生的后遗症。

“我一生都有这种感觉，因为我一直在想，为什么我会这样想，或者，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。”她说，自己一生都在服用多种药物来应对精神健康问题，她认为这是由于她在艾伦医院的经历以及反复出现的噩梦造成的，“有时候，我会因为发生的事情在夜里尖叫着醒来”。

由于案件正在审理中，皇家维多利亚医院和麦吉尔大学均拒绝置评。来自官方的表态是，政府曾在1992年和相关人员达成过一项和解协议，这项协议是出于“人道主义”原因，并不代表政府承担法律责任。

对庞廷而言，这场诉讼是她最终获得某种解脱的机会，“有时候我坐在客厅里，思绪就会回到过去，想起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。”她说，“每次看到卡梅伦医生的照片，我都气不打一处来。”

尽管卡梅伦博士的研究与MK-Ultra实验紧密相连，但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接受的是来自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资助。1967年，卡梅伦因心脏病去世。

红星新闻记者 邓纾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