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晚几个老乡小聚,酒足饭饱后聊起了各自童年,小弟阿宽说他12岁那年,照顾久病床前的奶奶,每天帮忙擦拭身子,背去上厕所,端尿端屎,这席话让在场所有人震惊。一个90后的小伙子,怎么有如此的担当,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?
父母先是忙于农活,后面进城打工,幼年的阿宽基本与外婆或奶奶生活在一起。
外婆家离他家步行约20分钟,小学那会儿,他放学后经常去外婆家,外公过世早,加上阿宽的舅舅们早早外出打工,外婆不仅忙于农活,还做了一些副业补贴家用,比如每天4点起床炸油条、做馒头,待到天亮就挑去周边各村叫卖;清明节前夕,外婆就从市场买一些纸回家,靠着她的心灵手巧,通宵扎花,卖给上山祭祖的人;去竹园砍竹子,编织各式竹箩、床垫、枕头卖。
时至今日,阿宽外婆已是81岁高龄,虽有严重的白内障,双目几近失明,但依旧靠感觉做这些她习惯了一辈子的事。这种情况下,阿宽七八岁就开始帮外婆挑水、做饭、割谷、插秧,无所不做。因为贪玩,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做事,经常是在外忙活的大人回家,发现家务都做完了:水缸里的水是满的,菜炒好了,饭煮好了,洗澡水烧热了。
2003-2005年的年关,在湖北黄冈的乡下,贼出没频繁,半夜挖墙偷鸡、偷油,屡见不鲜。小阿宽义愤填膺,陪外婆假睡,关灯,守株待兔,并提前备好石块、棍棒,一听到贼发出的声音,他就发挥他能跑的优势,一顿穷追猛打,贼被吓跑了,外婆觉得安全了,心里暗暗赞美如此贴心的外生。
2007年起,来广州打拼的阿宽每次回家都去看望外婆,给她一些零花钱,多则1000块,少则200-300块,他爸妈说不用给那么多,反正外婆看不见了,给了钱她也不会花,但阿宽认为这是他的心意。相比之下,阿宽外婆自己的孙子、孙女反而极少做到这些,与他们混得好或不好无关。
至今,外婆家堂屋的墙上写了一行字——“外生阿宽,138********”,这是阿宽12年前的笔迹。很明显,阿宽希望外婆有任何事,都可以打电话给她外甥。外婆每次来电话,阿宽都会聊上一个钟甚至更长,因为他觉得,陪老人拉家常,比直接给钱更重要。
阿宽的奶奶1926年出生,是大户人家的闺女,嫁过来的时候坐的是大花轿,非常壮观。只可惜身子骨不好,一直有各种病,一年到头都是毛巾裹头,畏风寒,常年卧床,不能做重体力活,只是状态好的时候做个饭、收拾一下柴火什么的。奶奶膝下有三女两子,三女嫁得远,回娘家不甚方便,鲜有机会照顾母亲;大儿子自小经营生意,无暇顾及,对于照顾母亲这种份内事,基本态度却是能躲则躲。为了生计,阿宽父母经常外出打工,平日里照顾奶奶起居的担子,自然落在阿宽头上。
2003-2004年,奶奶病情突然恶化,经常屎尿在床,阿宽每天帮奶奶擦拭身子,换洗衣服,背奶奶上厕所,把尿端屎。临终前,奶奶性情不好,易怒,阿宽就耐心和她闲聊,一起回忆过去的事,经常聊到第二天天亮。所以,阿宽上课,时常被老师叫去罚站,因为他一宿没得睡,无精打采。当时的阿宽,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。
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在阿宽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毫无疑问,“小鬼当家”,是孝道的重要表达。
阿宽的孝,不止于善待家人,还兼及十里八乡的乡亲们。打小开始,阿宽嘴巴就乖巧,逢人热情打招呼,喜欢与各种人聊天,碰到谁在吃力地忙农活或家务,阿宽立马上前搭把手。
时至今日,阿宽回家后都第一时间去旧村转转,看看依然生活在那里的耄耋老人,给他们装根烟,生个火,做餐饭,小酌一点,真正目的在于和老人拉家常,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及家长里短,让老人开心开心,因为现在的年轻人,哪怕是亲子女,愿意和老人促膝交流的人,少之又少。
三年前,村里有人提议集资修建一条进山的路,谈不上富裕的阿宽得知后,二话不说,直接捐了村里建议的额度,村里真正的有钱人要么一毛不拔,要么只接济个三五百元。有人议论阿宽好出风头,是个大傻子,但他坚定地认为,这是积德的善事,这样的事应该多做。
上一年的中秋节,阿宽兑现承诺,只身拜访他一位广州好兄弟阿福的年迈父母,阿宽自己张罗做饭,老人打下手,一顿饭从晚上七点吃到凌晨两点,三个人边吃边聊,聊了足足七个小时。临别之际,两位老人老泪纵横,舍不得他走,情不自禁地说:“我富儿也没有和我们这样子交心啊!宽儿,你真是个大好人,现在像你这样的小伙真的不多了。”
与人为善,凭良心做人和做事,碰到境况不好或不顺的人,能帮就帮一把,早已融进了阿宽的血液。正因如此,无论是老家的人,还是外面的朋友,都很喜欢他,因为他善良的品性从不曾改变,与他在外漂泊多少年无关,与他现如今赚多少钱无关。
富裕,于每个人而言,不止于个体层面的物质殷实与独善其身,还指涉精神领域的富足与充盈;后者应该也包括对孝道的坚守与传承,对他者的尊重与理解,对弱势群体的怜悯与同情,对和谐社会的执念与追求吧。
(注:文中人名皆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