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深的敬意,源于朴素的向往:我们为何怀念杨振宁

每经评论员 孙宇婷

清华园内,莘莘学子来到吊唁处,静默肃立;合肥老街,许多市民手持鲜花,前往故居深切哀悼。从学术殿堂到故里小巷,杨振宁先生离世的消息让两种场景汇聚成同一种缅怀。

学子与市民用最质朴的方式表明,对科学巨擘的追思超越了专业界限,成为我们对知识与精神的集体致敬。

对于普通人来说,他们在缅怀的同时,只能用一些关于“排名”和“座次”的词汇,像拿着一把把尺子,试图去丈量一座我们从未真正攀登过的高山。这或许有些无奈——对绝大多数人而言,“杨-米尔斯方程”如同天书。

我们很难复述他的思想,只能传颂他的荣光。这背后是一种“虽不能至,然心向往之”的朴素情感。

这把公众自发制作的“标尺”,量出的不仅是杨振宁先生的成就,更照见了我们自己的精神向往。

在信息爆炸、注意力碎片化的时代,我们依然本能地将最高的敬意,留给那些探索宇宙最深邃规律的头脑。我们依然渴望崇高,依然珍视那些为人类认知边界开疆拓土的灵魂。

而杨振宁先生晚年的归来与所受的礼遇,让这面镜子照出的影像更为清晰。即便他晚年已远离做出诺贝尔奖级成果的科研一线,所获得的尊重却与日俱增。

他的价值不再仅仅是论文与突破,更在于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座活着的“科学桥梁”。他连接着爱因斯坦那个物理学的“黄金时代”与当下,连接着中西学术的脉络,也连接着科学的严谨与人生的智慧。

在清华园的课堂上,他温和地与年轻学子交流,那份历经世纪风云的从容与洞见是无可替代的宝藏。我们善待这样一位科学家,就是善待我们自己的智慧、历史和未来。

从钱学森、邓稼先到袁隆平,再到杨振宁,这些科学家的形象之所以能超越学科,成为全民的集体记忆,正是因为他们被这面公众情感的“镜鉴”照亮。他们让“科学家”从一个教科书上的名词,变成了有故事、有温度的鲜活个体。这份“亲近感”,对于点燃下一代对科学的好奇心,拥有着任何说教都无法比拟的力量。

如今,先生已去。他留下的,是双重遗产:一边是等待后世物理学家去破解与超越的科学“刻度”;另一边则是留给我们所有人的一面“镜鉴”。

在这面镜子里,我们看不到艰深的公式,却能照见一个时代的精神面貌,照见我们集体意识中对知识、智慧与科学家的态度。他的世纪人生,如同一部厚重的书,我们或许读不懂所有的专业章节,但依然可以从中品读出关于选择、坚持与热爱。

那把试图丈量他成就的“尺子”,终将被更精确的理论取代;但这面映照我们如何对待科学智慧的“镜子”,却将长久高悬。它提醒我们,一个民族的精神沃土,正源于对星空的仰望与对智慧的尊崇。